我将赵家城和两个孩子的尸身整齐放在一起。

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净。

夏末的阳光依旧灼热，山间的风扩大了火势。

这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被我真心认可称为「家」的地方。

有爱我和我爱的人，和踏实稳定的生活。

全都化成了灰烬。

我背上小小的包袱离开，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夫君小柔一程。

等着我，我会用仇人的血祭奠你们。

季政站在马车上眉眼冷淡目光深沉，看到我走近勾唇笑道。

「离家三年你也不是没长进。」

「心倒是比以前冷了几分。」

我立在马车边，垂下眼。

「我只是不想再过苦日子，外面哪里比得上侯府好。」

季政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嘴角勾起笑冷哼一声。

「上车。」

我上了马车和季政坐在车内，即使身心俱疲也不敢闭眼。

只要一闭眼或是闲下来脑海里便浮现血红色惨烈的一幕。

我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季政的。

这里偏僻清静，很少有外人来。

当初离开京城就是想要寻僻静处安稳生活。

第一次见到季政是在镇上。

他坐在华贵的马车里引得过往路人观望。

我带着小柔和一程正在和小贩讲价，背篓里的大鹅正伸长了脖子嚎叫。

最终小贩实在说不过我，便宜卖给我。

我高兴地将一只珠花仔细簪在小柔的发包上。

小柔笑弯了眼，「娘，你真好！」

一程紧紧握着我的手，摇了摇。

「娘好看，娘也买一朵珠花簪上一定是镇上最美的娘。」

我笑着牵着两人离开，双颊微红。

「下回让你爹买，多买两个，娘一个，小柔一个，一程也一个。」

一程脸蛋红红害羞道。

「一程是男子汉不簪花。」

「那就给你未来的媳妇儿，你可得保管好。」

小柔嘴快接过话，打趣小两岁的弟弟。

一程彻底羞得抬不起头。

我笑得眼角渗出泪花，抬头便和马车里的季政对上。

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浑身血液似是被冻住。

我慌忙错开眼。

心里发慌不知道季政为什么会在这个小镇上。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看不到我，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况且三年过去我和以前变化颇大。

直到越过马车走出很远我才缓过来。

压下心底的不安，只道自己多心了。

第二次再见季政，是在送一程去学堂的路上。

刚下过雨的天湿润微凉，青石板的小巷里异常安静。

季政坐在巷尾的马车里，似乎专程等在那儿。

我顿住脚步不敢往前走。

一程和小柔感受到我的不安担忧喊我，也意识巷尾的马车有些奇怪。

一道身影从马车里冲出来狠狠将小柔和一程推倒。

「她是本世子的娘，才不是你们这种下等人的娘！」

「尔等贱民敢抢我娘信不信杀了你们！」

是嫡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季无畏。

九岁的季无畏一身锦衣玉冠，身体结实强壮一脸凶恶。

小柔和一程害怕地躲在我身后。

我挡在季无畏身前，护着小柔和一程。

「世子折煞民妇了，民妇一介平民配不上世子。」

「还请世子不要为难民妇的两个孩子。」

季无畏气红了眼。

「你胆子大了是不是！竟敢反驳我。」

见我神色冷淡不为所动，季无畏哭着跺脚。

「你等着，本世子说你是我娘你便是我娘。」

「我会将你抢回来。」

我只当季无畏孩子心性，他不要的也不许别人要没往心里去。

更何况我是侯府被休的弃妇，季政不会纵容他为所欲为。

侯府老夫人更不会允许我再出现在世子身边。

季政不容反抗的声音响起唤季无畏回马车上，季无畏只得乖乖离开。

季政放下车帘看我的最后一眼深沉无波，冰冷阴狠。

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心神俱颤。

巷子响起车轱辘碾压在青石板上远去的声音。

直到马车消失在尽头我才似活过来，背后浸出冷汗。

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啃食着我。

直觉告诉我季政不会轻易放过我。

偶遇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呢？

带着季无畏在必经的路上等着，他想做什么？

我思量着怎么劝说赵家城带着孩子离开这儿。

我太害怕了。

季政想要对我动手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甚至会连累夫君和两个孩子。

可这儿是赵家城的根，他父母祖辈，他的姐姐姐夫都留在了这儿。

这里有他珍贵的记忆和熟悉的山水。

哪怕他干活的镖局离这儿很远，他都没想过离开。

第三次再见到季政是赵家城回来那天。

我站在院门口掏出帕子给赵家城擦汗，两个孩子兴奋地搬走马车上的东西。

抬眼余光瞥见如鬼魅般出现在大树下的马车。

艳阳下季政坐在马车里的阴暗处，我却清晰看见他逐渐阴冷的眸子和爬满怒气的脸。

我脸色瞬间煞白拉着赵家城回屋关上门。

季政生气了。

心脏跳得发狂，坐立不安。

面对赵家城担忧的目光，我将这些日子的担忧告诉他让他带着孩子离开。

赵家城笑着安慰我，说我思虑过度大惊小怪了。

晚间我便被季政掐着脖子抵在墙边，他垂着眼眸眼尾上扬。

「跟本候回去。」

一想到压抑痛苦的侯府，我摇了摇头。

「别让本候说第二遍。」

季政面色不虞，耐心耗尽。

「我和侯府已经没有关系了，还请侯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我一口气说完，眼睛紧紧盯着他心高高悬起。

季政松开手，身形隐入黑暗仍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阴狠目光。

「做错选择是会付出代价的，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