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匆匆离去，为我寻找复生之法。

而母亲也悠悠转醒。

她杀了我，又没了爱女龙烟，此刻满脸都是死寂和木讷。

我凝视着她，竟分不清她的悲伤，到底是为谁。

她没了眼睛，只能一路摸爬着回到寝殿。

寝殿里一片狼藉，床上还躺着我的龙骨。地上的血泊里泡着金龙皮和龙筋鞭。

满地凌乱的血脚印。

我看着这一幕，几乎能够想象到，母亲在得知龙烟会被龙神处死之后的慌乱。

她一定是惊惶不安地狂奔去救人。

我多希望，这一幕在三个月前也出现过。

可我寻遍整个脑海，也只想起那一天母亲快意的笑声。

母亲坐在床边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龙骨，掸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面容恬静，唯有血泪一行行地流着。

她好像真心悔过。

可片刻之后，她又如同碰到了一只烫手山芋，用力地将龙骨推到地上。

她尖叫着，口中一会是“我恨你”，一会又是“对不起”。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终于叫不出声来，浑身无力，眼睛也不再流血。

抱起龙骨，捧起龙皮，像母亲给孩子穿衣服那样，温柔地为森森龙骨披上。

紧接着，她的手按住丹田，灵力涌动，将自己的龙丹掏了出来，塞进龙骨空空的胸膛。

“这样，就完整了。”

母亲喃喃自语，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冰凉的尸体。

可她的手碰到了一块空缺，那里是护心鳞的地方。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像是濒临窒息，唇色开始泛青，喉咙中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铃儿的护心鳞被我丢掉了！”

“丢在哪里？丢在哪里……”

母亲赤着脚，散着长发，一路跑到了审判台，然后纵身一跃。

我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

也许是悔不当初，也许是良心尚存，她想找回我的残尸，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我。

她落入深渊，落入灭魂阵。

我飘在空中，在阵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丹姝。

她站在阵外，拄着拐杖，狼狈又鲜活。

我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而丹姝冷冷地开口：“龙华，你也有今天。”

“龙神大人将我救出之后，我就不愿出去。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等着看你的下场。”

母亲没有抬头，双手在灭魂阵的噬骨血水中摸索着。

“你是在找这个吗？”丹姝从怀中珍重地掏出护心鳞。

母亲神情一动，扑到阵法上声音嘶哑：“还给我！”

“丹姝，求你还给我。”

“这是我欠铃儿的，我得救她。”

丹姝冷笑一声，动了动拐杖，转身走向黑暗深处：“你不配。”

母亲清楚地听到了她的离去，颓然地坐在阵法中，面容枯槁。

任由血水将皮肉腐蚀得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