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沈星植站上了村口的戏台。

他拿着喇叭呼吁要在清河里办一所女子学校，让女子也来读书写字，他大声地说：“这是你们的权利！”

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毫不在意。

我混在人群中，怀里抱着一盆要洗的衣服仰头看他，阳光烈烈，我微微眯起眼睛，那些光就聚拢起来，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他的呼吁并没什么实际效果，清河里百年来一直信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规矩，从没有哪家的女子去上学堂，更别说还是跟一个男人去学东西。

是以看热闹的的人多，真正敢去找他去读书写字的人，根本没有。

他从日初等到日暮，没有一位女子肯来。

就在他叹息摇头之际，他听到门口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沈先生，想学写字，是来这找您吗？”

是的，是我，陈婉清，我被沈星植那天的话说动了，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

那天，他教我写我的名字，“陈婉清”三个字落在纸上的时候，他笑着称赞我名字好听：“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是这个意思吗？”

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只是因为我从婉字辈，八字不好，生在清明，才取了婉清这样的名字。

我出生后，父母接连去世，人人都说是我命硬克父母，晦气的很，自此连祖宗祠堂也不许我靠近了。

否则初见那天，我也不会陪他走到祠堂不远处，就停下来不肯走了。

这么些年，我忍气吞声寄居在叔父叔母家里，也只有沈星植来的这几日，才为我的生活带来了些许微光。

然而微光也不能长久，我偷偷去找沈星植学写字的事情被族长知道了，族长大发雷霆，叔父陪着笑脸，把我拽回家打了十几鞭子才算放过。

沈星植则被赶出了清河里。

族长同人商议，这留过洋的，到底是不能请，思想都被那些坏东西浸淫透了，别再带坏了清河里的风气。

沈星植走那天，我费了很大力气从家里跑出来去送他。我怕被人发现不敢大声叫他的名字，只能不管不顾飞奔过冰冷河水。

他见了我，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惊喜：“陈姑娘，你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伸手在随身的包里翻找了一阵，摸出两本书塞到我手里，目光灼灼地叮嘱我，千万要好好读书写字，他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你要相信，人是自由而平等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将两本书揣在怀里往家走，像是揣着一颗温热的心，一个明亮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