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声出去，看到一个身着破破烂烂的青灰色单衣的男子躺在雪地里，脸冻得青紫。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发现他是被饿晕的。

我让人将他抬进酒楼，给他准备了吃食。

他醒来后，狼吞虎咽地吃完，起身向我道谢。

原来他叫林月叶，是要去上京赶考的书生，他的家乡早些年遭遇水灾，家人都已不在。

可他出了酒楼后，竟将书扔进了江中，自嘲道：“二十三年，也不过是荒唐一梦，如今，梦该醒了。”

许是看他生得好看，又许是不忍心他的二十三年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变得一场梦，我忽然觉得不忍心。

上前询问过后才知，他早已没了盘缠，寸步难行，只得狼狈放弃，另谋生路。

我赠了他盘缠，劝他坚持自己的心中所求，并祝他得偿所愿。

他走时，一袭青衫，背影映在夕阳下的江边，一步一回首地望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三个月后，又是一年春暮。

林月叶竟真的中了状元。

他骑着马，意气风发地等在酒楼外，身后是一箱又一箱的聘礼，“李香云，我心悦于你，可否有幸娶你为妻？”

酒楼外有许多围观的人。

他生得也实在好看，斯文俊秀，一双桃花眼风流得迷人眼。

可我突然想起从前的李承翊，也是这般好看。

因为他那张俊秀的脸，我自小追着他叫哥哥，采草药换的糖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他吃。

好几次被兄长看破心事，笑我长大了，有了心上人。

也许正因如此，一向疼我的兄长，临终前才托付他照顾我，娶我。

我从前有几次同李承翊说过，只要我们在一起，平安健康就好，我并不在意贫贱还是富贵。

可他最终还是在我与上京的荣华富贵之间，选择放弃了我。

我已不想再重复走一遍从前走过的路，于是我拒绝了他。

只是林月叶并没有因此离开，他日日守在我身边，分寸极好地替我打杂，给我送伞，时不时送我朱钗首饰，亦或是街边有趣的小玩意吃食。

每每当我不收时，他都红着眸子，看起来委屈至极。

有一日，我终是没忍住对他说：“要想娶我也可以，只是我不喜欢上京，除非你为我放弃功名。”

我不相信这世间会有男子傻到会为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苦求数十载的仕途，毕竟有了功名什么样的美人寻不到。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转身走了。

我以为他知难而退了。

可一个月后，他竟又回来了。

他做了县城书院的夫子，着了一件青灰色的长衫，站在我眼前，眸子温柔中闪着星光般细碎又明亮的笑意，“我已经把官职辞了，只是以后日子可能会清苦些，你莫要嫌弃我。”

我的心头狠狠一揪，一股暖流从心尖升起，鼻尖不自觉地发酸。

我答应了他，与他一起在酒楼不远处置了一所宅子。

在大家的祝福中，我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成婚后，他一直对我百般疼惜，事事以我为重，以我为先。

成婚半年后，我怀孕了。

我未曾孕吐，他却一直吐个不停，人都消瘦了许多。

却还是时常小心翼翼地守着我，一遍又一遍叮嘱我小心，“女子生产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事事都要小心。”

生产那日，他从我腹痛开始就握着我的手，彻夜守在我的榻边，红着盈满泪的眸子对我道歉，“娘子，对不起，以后我们再不生了……”

我记得生宋子言时，我疼了一天一夜，白日里宋承翊去相府参加了一个他口中的非常重要的宴会。

夜间，他醉酒之后睡着了。

我实在疼得不行，想见他一面，命人去叫他，下人回来哆嗦着对我说，将军说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在花田村还有不少妇人农忙时，刚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让我莫要矫情。

至此我才知晓，原来被人放在心尖是这样的感觉。

这一胎孩子好似也很懂事，三个时辰便出来了。

是个男孩，我们给他取名林予安，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