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跟着开口,语带嫌弃:“师尊教育了她几十年,她依旧那么不懂事。待她醒了不如就将她逐出宗门,让她出去自生自灭。”
二师兄附和:“换掉她的无垢灵体也好,如此自私的人,谁知道对阵魔族的时候她会不会对我们背后捅刀子。”
我心底一片酸涩。
师兄们明明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认字是大师兄教的,我的第一套剑诀是三师兄手把手教的,二师兄也曾一句一句地教我背心法。
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他们对我厌恶至此?
难道就因为我不想当血包逃跑吗?
可我只是想活着,有错吗?
玉床上灵珑悠悠转醒,轻轻咳嗽两声。
二师兄倒了一碗水,经由三师兄大师兄,最后递到师尊手里,由他缓缓喂进灵珑嘴里。
她靠在师尊怀里,望向谢禹珩,虚弱开口:
“小师兄,师姐还好吗?”
“我知道师姐她不喜欢我,用她的血给我驱除魔气是委屈她了,我不怪她,毕竟她是我师姐。”
“可是我就是担心,若是我一直不恢复,魔尊苏醒,魔族来犯,到时三界危矣。”
说着她竟然啜泣着落下泪来,俨然一副关爱苍生的神女模样。
师尊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引导她向地上看。
她直起身,才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我”。
“师姐她......”
“灵珑,你的魔气一直无法彻底祛除,你师姐的无垢灵体不会被魔气侵扰。明晚月圆之夜,阿珩会利用法阵将你的魂魄移到这副躯体中,以后你都不用再担心魔气的事了。”
师尊摸了摸她的头,充满怜爱。
“真的吗?!”她的眼中透出惊喜的光,“那我对于打败魔尊,就更有把握了。”
说着她又向后靠,依偎进师尊的怀里,如同一只雏鸟。
“当然,师姐原本不想舍了这身体,还想跑,可我没让她跑掉,如今她的魂魄被我锁在聚魂灯中。”谢禹珩邀功一般开口。
师尊一听我又要跑,立刻愤怒开口:“什么?她又要跑?!真是白费我教了她这么多年!既如此,就将聚魂灯留在地牢里,下一个月圆之夜再给她新身体!让她好好反省一下!”
听了这话,即便我是魂体,也疼得蜷缩。
我不想要他们随便施舍给我的身体,不能作为自己活着,不如死去。
曾经的师尊是从不舍得让我受一点苦的,到底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我是师尊在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那时我出生的小村庄早已被魔族踏平,我的爹娘,送过我牛奶的王婶,带我下河捉鱼的李哥哥,以及在村里吃百家饭的狗子大黄,早已变成尸块铺在地上。
师尊牵着我的手问我:“你可愿修仙?”
我望着他,语气稚嫩,眼神却坚定:“我要修仙!我要对抗魔族,我希望四海安定,天下再也不要有像我一样境遇的小孩!”
那时师尊对我非常赞赏,摸摸我的头,将我带回宗门,还说以后对抗魔族,要靠我出一份力。
我将他看成父亲一般的存在,为了不辜负他的期望,修行异常刻苦。
师兄们也常常打趣说再过几年,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待我将谢禹珩带回来后,他每日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一脸崇拜。
可是这一切,从灵珑来了就变了。
没人再关注我的修为,不管我杀了多少魔族,都换不来师尊一个眼神。
有一次我被魔族重伤心脉,自愈的能力变慢,想让师尊帮忙渡些灵力助我愈合。
师尊严词拒绝。
他说:“灵犀,你师妹如今正在闭关,为师的灵力要留着为她疏通经脉,你现在无非是自愈慢了些,又不会死。她的修为关乎三界安危,你要懂事。”
师妹来了,师尊教导我最多的从修行变成了懂事。
我要懂事,所以在师尊师兄陪着灵珑忽视我的时候,不该闹脾气。
我要懂事,所以在小师弟眼里只有灵珑的时候,不该吃醋,该早早退场。
我要懂事,所以该将用半条命采回的灵草让给她。
而她,只需要说些担忧三界的话,再掉两滴眼泪。
那些我求而不得的,便有人拱手奉上。
我恨透了懂事这两个字。
所以在灵珑再一次要抢我从秘境拼死带回的法宝时,我拒绝了,将法宝死死护在身后。
师尊啧啧一声,脸上全是失望。
师兄们开始指责我自私。
连谢禹珩都跟着应声附和,对我冷眼。
灵珑弱弱地开口:“师尊师兄们别生气,本来我就不该抢师姐的东西。我只是想这法宝可能对我修行有用,我只是怕自己修炼慢,赶不上魔尊的苏醒速度。到那时......”
她欲言又止,眼圈红红的,师尊等人更加生气。
于是我第一次被关进了地牢,理由是只为一己私利,不顾苍生。
地牢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明明他们都知道我最怕黑的,可是没有人阻止。
最后那个法宝还是到了灵珑手里。
后来我出地牢以后,我哭诉着再也不想进那个地方,师尊明明也答应我了。
可是现在,他们将我关在地牢日日放血还不够,还要将我的魂魄扔在地牢里,整整呆上一个月?
这么久,我真的累了。
或许就顺应天意,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今日便是月圆之夜,我的魂体变得更加稀薄,想来今夜灵珑用上我的身体后,我便能消散了吧。
谢禹珩选在宗门灵气最盛的峰上施法。
他画了个法阵,将我的身体和灵珑放在正中。
灵珑剥离灵魂的时候,面不改色,与我那种的痛明显天差地别。
看吧,他明明有不疼的方法,却根本没想着给我用。
或许是想给我个教训吧。
我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明月高悬,法阵启动,眼瞅着灵珑的魂体就要进入我的身体。
我不甘地闭上眼,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却被尖叫声惊着又看过去。
法阵内突然刮起了狂风,狂风席卷下,灵珑的魂体被重重摔回了她自己的身体。
而我的身体被狂风卷着上了天。
师尊师兄们和谢禹珩共同施法想要从风中抢回我的身体,却终究不敌。
一道天雷降下,我的身体在风中被撕得粉碎。
风止,碎块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众人哀嚎着想将我的身体拼起来,可一切都是徒劳。
看着他们,我心里涌起一丝痛快。
我的魂体已经淡到几不可查,一阵风过,我终于被吹散了。